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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这一代的香港人,从小便习惯看武侠小说。小学时候我也追过金庸的各大名著,透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租书小店,我竟然看过射雕英雄传前传。在没有版权意识之下,当时有好多作者不请自来,替金庸前辈的各名著加前传或后续。除了文字武侠小说外,当时市场还有漫画日报连载武侠故事,当然另一最受欢迎的是每天在电台广播的天空武侠小说了。
原来武侠小说是不受欢迎的文学作品,但社会越是迈向文明,武侠小说就越是更加比其他文学作品受到市场欢迎。到了七十年代,武侠已经摆脱了文字,进军大银幕电影及小屏幕电视了。加上香港武术指导的特别设计,包括吊钢丝、跳弹床等等神奇发明,飞檐走壁的表现一发不可收拾,观众心目当中的武侠表达突然爆发,滿足了市场需要,令中国人的武侠电视剧及武侠电影,突然红透半边天,让全球中国人目瞪口呆,也令不少老外爱上了武侠。
由秋少郑主演的古龙武侠小说《楚留香》,从香港红到台湾,令当时根本没有电视剧的台湾市场彻底疯狂。理发店、服装店、酒楼,什么都改成楚留香的店名,绝对夸张不得了。
曾经非常卓越的武侠题材、武侠作品,为什么到了今天却一蹶不振呢?
一、武侠折损在打斗路上
刘定坚在八十年代开始,加入创作武侠作品,代表作是中华英雄及刀剑笑两部漫画。我把大量中国文化元素融入故事中,令原来只是中小学生喜爱的武侠漫画,突然打进大专及大学市场。到了今天,不小四、五十岁的老闆、律师、医生或大学教授等等,都说他们年轻时是我的忠实读者。当年首次跟歌星陈奕迅见面,他笑说当年在英国求学时,我的《刀剑笑》就是他的精神食糧。
而我在创作武侠漫画的过程当中,却发现了武侠小说的很多不足之处,当中包括作者对所有武打招式,并不能很清晰的表达出来。金庸也好,古龙也好,他们大概只是把打斗招式的感觉写出来,在整个画面表达创意上非常模糊。
例如金庸在《射雕英雄传》中,它所描述的北斗七星阵,虽然写得非常威力惊人,但究竟阵法为什么如此威力强大,当中的文字创作并不能清晰表达,只是大堆模糊的形容词交集,欠缺画面解构及效果描写。
然而今天观众对武打场面,有关画面效果的要求极之高,主要原因当然是电脑特效技术已经非常普及,他们在电子游戏及大量好莱坞电影中,观看到各种高科技带来的突破性影象,当回归到武侠,这种以动作为主调的类型,观众当然希望看到耳目一新的画面表达。
创作武侠打斗影视内容,你必须对打斗设计深入了解,对掌法、拳击、指法、兵器应用、身法都懂得其画面创作结构。对数码器材应用、拍摄及后期软件、系统应用非常熟悉。对武打镜头运动有创见,对武侠的传统表达有认识,对气氛营造有独特见解,对武侠招式有拆解能力,对表达中国文化有悟性,对武侠打斗场面设计有创造力,对武侠人物有想法,对打斗中的场景及道具应用有广泛认知。综合以上一切,才能混合成全新的武侠动作画面表达。
刘定坚看过太多的动作场面,世界上有兩大天才创作人,一个是日本七龙珠的作者鸟山明,他基本退休了。另一位是《蝙蝠侠大战超人》的导演ZadeSynder,可惜他们两位都不懂武侠,我期待自己有一天拍一部融汇以上能力的超新武侠片,让世人看一下武侠的全新面目。
二、创意理念主宰成败
我看过当年张艺谋导演,程小东当武术指导的武侠片《英雄》,欣赏当中李连杰与甄子丹的对战时,深深感到主创並不懂得什么叫武侠打斗。把中国兵器、服饰、人物、场景融在一起,配合国术与北派舞台根基的表演者,绝对是非常传统的武侠动作场面结构。然而这种只是低层次的武侠打斗表达,因为当中並未能融汇中国文化的精华,表达不了武侠背靠的最大能量。
在武打场面设计上,旁边有人下棋、弹奏中国乐器,这些都是表面化的安排。要让观众感受到中国文化的融汇,譬如刘定坚过去创作的甲、乙兩大高手在半空剑战,脚踏乌鸦与白鸽借力腾空,大战中乌鸦与白鸽分别掉下谷底,下面是天然棋盘,兩种鸟变成黑白棋子。上面剑战同时脚下棋局对奕,剑棋交融合一,这才是出色的武侠场面设计。
你不懂得融汇中国文化,你肯定不可能是个出色的武侠创作人。
马荣城当年创业,苦恼于未能想出什么题材,刘定坚直接笑他太笨,当下立即提出一个让他震撼的故事框架来。我告诉这位从不爱看书的主笔,他很难从其他方面吸收到创作灵感,但却可以从生活中提炼出故事。生活就是泉源,一切创意启发无穷无尽。我说当时整个漫画圈就是他最好的改编题材,黄玉郎与他的三个弟子,他自己与黄玉郎的矛盾关系,还有整个漫画圈的生态,把这些他最熟悉又极之戏剧化的元素借题发挥,自然容易得到启发,可以刺激创作能力。
所以大家后来见到的《风云》,有以黄玉郎为原型的雄霸,有师徒之间的矛盾、恩仇,反映着黄玉郎与马荣城之间的多年复杂关系,整个江湖就是改编自当年港漫的现实状况。
从中国文化到生活体验,懂得取材融汇创作出全新的武侠世界,才不致落入老路的简单门派斗争、江湖仇杀。武侠能否推陈出新,主创的创意理念主宰成败,对刘老师来说这些都没有难度,所以我鄙视一大堆近年的垃圾武侠作品。
我爱武侠,更爱再上一层楼的魔幻武侠。我不认为今天在大陆流行的仙侠题材已成熟,其实从内容来说,魔幻武侠将必然吞噬了仙侠,在可见将来成为独大类型。
仙妖之间的打斗模式及画面表达方式,究竟与传统武侠打斗有什么分别?仙妖的更复杂江湖设计,有关仙界、妖界、人间的力量表达各自有什么特色?相互之间的关系及恩怨,环境的独特性,还有这类型故事的发展方向等。必须先结构好一切,才应该建立故事,延展独特方向。
我看过无数所谓仙侠故事,总千篇一律先来一场仙妖大战,然后因为仙得到什么宝物之类压倒了妖,妖暂时未能作恶,多少多少年后必重整旗鼓,于是新一代主角们要去找宝物再战妖王。大家不妨看一下大堆流行的仙侠故事,模式大概都是如此。
武侠也好,仙侠也好,毫无创意必然陷入死局。魔幻武侠有更清晰的江湖敌对关系,更广阔的表达空间,更多层次的中国文化基础。这种类型能否一飞冲天,完全在于创作及制作人的天份与综合能力。刘定坚认为我们百分百有可能创造出,更胜英国人搞出来的西方魔幻故事《哈里波特》,中国文化的伟大只欠缺智者的引爆,但愿很快看到脱胎换骨而成的中国魔幻武侠,但愿有一天刘定坚堆积在脑海中的精彩魔幻内容,有机会呈现大家眼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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